生活中,總有一些質樸本真的東西,值得我們回望。因為它們曾經(jīng)讓我們引以為傲,曾經(jīng)帶給我們別樣的溫暖。茅窩子就是其中之一。
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,每每到了冬天,鹽場到處走著穿茅窩子的人,用一個“壯觀”來概括都不為過,似乎不穿茅窩,反而成了另類。時過境遷,曾經(jīng)帶給我們無限溫暖的茅窩子,已經(jīng)無人問津,在我們的生活里,漸行漸遠。然而,不知為何,我若深若淺的記憶里,總忘不掉兒時的取暖神鞋——茅窩子。
兒時,鹽鄉(xiāng)圩下河溝比較多,在這些淺淺的水里,生長著高高密密的蘆葦。秋末初冬是蘆葦收獲的季節(jié)。蘆葦稈可以扎成蓋房子用的柴子,也可以當作燒飯的柴火,但那些蘆葦花照例是要被切下來的,因為蘆葦花就是編織茅窩子的最好材料。不過,采集蘆葦花要選擇好時間,晚秋時節(jié)在蘆花絨初開時采集,是最好的時候,采早了絨太短,也不暖和;采晚了,開絨了容易飛,保暖性也不夠。在那個久遠的年月是鹽民們御寒的寶貝啊,既可鋪在床上當褥子,也可編織成茅窩子當棉鞋。
之所以叫茅窩子,因為它是用蘆葦花編織一種冬天保暖的草鞋,它的學名應該叫蘆葦鞋。茅窩子的外形類似草鞋,但比草鞋要大,作用和棉鞋相同。腳穿進去可到腳踝。茅窩子的做法較為繁雜,先要把葦稈用榔頭敲松軟,然后去掉多余的蘆花,編織之前,要先灑水,蘆葦稈遠比稻草要硬,也有韌勁,編織過程中被葦稈劃破是很正常的事情。編茅窩子的技術在收口上,生手往往在收口上一籌莫展,露出的茬子很多,穿的時候會劃傷腳,這個時候,細心的女人就用一層厚布縫上一圈,然后,在里面填上編織前余下的蘆花,不到半天,一雙保暖的茅窩子成品就能從他們的手上到你的腳上,成為在那個物質相對匱乏的年代人們過冬的必需品。茅窩的“咔嗒,咔嗒”聲,就會不約而同地響起,那聲音清脆、響亮,富有韻律,讓沉寂的鹽圩,增添了盎然生機,溫暖了一代又一代人。
提到茅窩子,我想,60~70后出生的人們的心中,一定會涌出一股暖流。兒時的茅窩,穿在腳上,那保暖性,遠遠勝過現(xiàn)在的皮棉鞋;同時,茅窩還藏著我們最深最真切的記憶,寄托著每個人骨子里的鄉(xiāng)愁。在當年,哪一個鹽場長大的人的童年不和茅窩子有關聯(lián)呢?打我記事起,冬天就穿父母編織的茅窩子。
茅窩子以防水、踏泥,厚厚的木底隔潮、防濕,毛茸茸的蘆葦纓子隔寒保暖。在我們家,每當父親做好一雙茅窩后,母親就會在茅窩子的鞋口縫上一圈棉布,有的時候還會在茅窩子鞋面前縫一層,以保護芭窩子更加耐磨。如果愛惜著穿的話,一雙茅窩子可以穿好幾個冬天,絕對沒有任何問題。
遇到下雪的日子,是我們小伙伴最開心的時候,幾個小伙伴穿上茅窩子去堆雪人打雪仗,雪地上涂踏著亂亂的腳印,腳印里的雪和雪里的腳印,都有著相同的體積,不同的是,雪在腳印里再也走不出去了,而腳印屬于那片遼闊的雪地。那時人小,對人間煙火還無感知,只有雪,雖不刻骨卻也銘心。日子如水,潺潺流淌,彈指一揮間,滄桑流年,這是五十多年前少年的我。
往事久矣,如今,隨著生活條件的改變,現(xiàn)在的鹽鄉(xiāng)已很難見到茅窩子的蹤跡了,人們冬天穿著,不再單單以“暖”為基調,同樣,時尚也成了大家考量的重要因素。于是,看起來有些丑陋的茅窩子逐漸被皮棉鞋、保暖鞋所代替。但這段關于溫暖的記憶,卻在大家的心中永不彌散。
茅窩子作為一項獨特的鹽鄉(xiāng)工藝,它曾經(jīng)帶給我們的溫暖,和那清脆的咔嗒聲,依然在我們的記憶深處回蕩著。(許佃來)